从阿根廷到中国，他和中戏师生一起探寻偶剧艺术之美

他是Tito Lorefice，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外籍教师。他身上有许多头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木偶联会副主席暨专业教育委员会主席、阿根廷圣马丁国立大学表演艺术学院荣誉院长暨动漫表演专业系主任、欧洲多所戏剧学院特聘教授……不过，在三尺讲台上、在学生们的心中，他始终保持着最本真的模样——一位专业、真诚、温暖的引路人。

Tito Lorefice

一、诗意化的象征：挖掘偶剧的深刻内涵

偶具有象征意义，可以表达人所不能言的，以及其他戏剧形式无法表达的东西。在Tito教授看来，偶不仅是一个物件，更是一种语言，它涵盖了很多内容。

小时候，Tito教授曾学习数学和量子力学；中学时期，他开始接触音乐和雕塑，并尝试举办艺术展览。在十岁那年，他“导”了人生中的第一部戏，虽然那时的他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但通过操控木偶，他让3个演员成功呈现了15个不同的角色，这让他觉得很有意义。也正是因为兴趣的变化，长大后，他选择在大学阶段去学习视觉艺术与戏剧导演。

毕业后，出于对不同国家的文化及其内涵的好奇，加之艺术创作的需要，Tito教授经常踏上新的旅途。而在所有的远方中，中国最为特别，因为这里承载着他从小到大的向往。

从第一次来到中国时算起，十几年间，他的足迹遍布中国的许多城市，成都的麻辣鲜香、内蒙古的辽阔壮美、深圳的创新活力等，都让他印象深刻。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多元魅力的感知也在这一次次旅程中愈发立体、清晰，“我很喜欢中国传统文化和现代文明并存的发展模式，中国人对于自身的文化认同是非常高的。”

Tito教授举例说道，“像是在发射卫星、建设太空实验室时，都会沿用传统典故，用‘嫦娥’‘天宫’等来命名，真是美丽、浪漫又富有意义！”

Tito教授指导学生排练

“偶剧有自己的规矩和体系，如果不知道这套体系，不知道怎样让偶去思考、去呼吸、去表达情绪，那么偶就只是一个工具。演员在一定的专注力下操控着偶的时候，偶就‘活’过来了，偶同样在‘操控’着演员，二者是相互成就的。”谈到演员和偶之间的关系，Tito教授有着独到的学术见解，这正是他目前专注的研究方向。

如何让演员在操控偶的同时，建立对偶的信念感？如何让观众相信演员和偶都是舞台上的生命体？Tito教授对这些问题很感兴趣。他特别提到，重要的是不要把偶当作演员使用的工具，要将它视为一种实体的象征、一种隐喻。对此，他还作了一个优美的比喻：“偶之于剧场就像是诗歌之于文学，它是诗意化的，我们是将诗意化的东西放进剧场。”

二、走进偶剧课堂：感悟偶的真正魅力

在中戏的专业教室，地上摆放着各种道具、简易纸偶，学生们陆续落座，Tito教授坐在他们中间，神情认真又不失风趣，讲述着本节课的主要内容。这是Tito教授在中戏参与教学的第七个年头。

本学期，Tito教授和表演系副教授古月、教师张思乐合作讲授两门课程，一门是《偶剧表演（二）》，面向2024级偶剧表演与设计班；另一门是《偶剧表演与设计（二）》，面向2022级偶剧表演与设计班。

Tito教授和古月老师、张思乐老师在课堂上

三位老师的教学合作主要围绕偶剧表演和偶的操控技能展开。古月老师介绍道，“Tito教授会基于西方木偶操控的系统方法，对学生进行专业指导。西方木偶的样式和表演方式非常灵活多变，在教学中，我们会共同摸索具有规律性的操控表演方式，并以此指导学生的专业训练，这是很重要的。”

Tito教授指导学生做练习

“最近有没有看过让你觉得震撼的戏剧作品？”“有没有捕捉到一些想要分享的瞬间？”Tito教授的课总是从一些问题开始，从生活的细枝末节处去开启和学生们的对话，培养学生们的想象力。

戏剧工作者需要很多生活经验的积累，偶的创作也不例外。因此，Tito教授建议学生们将瞬间的灵感、想法记录下来，并和他探讨。他希望每一个学生都能唤醒自己的好奇心，去寻找、去研究，并遵循内心的想法和愿望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Tito教授为俄罗斯莫斯科的剧团作指导

Tito教授在巴西指导当地剧团

Tito教授曾在中国、韩国、法国、加拿大、阿根廷等许多不同的国家授课或指导演出，在中戏的课堂上，他也会将世界不同地区的剧作、舞蹈、雕塑等图片和视频资料展示给学生们，开拓学生视野，增进他们对偶剧的理解。他一直强调，“最重要的是创造一种环境，让学生们形成自己的思考方式。因为我们这里不是一个工厂，不是要在流水线上生产艺术作品，而是要创造，要帮助学生们成长为优秀的艺术家。”

令2020级偶剧表演与设计班吴映乔印象深刻的，是线上教学期间，尽管隔着屏幕和12个小时的时差，Tito教授依旧很用心地准备了很多资料，设计了丰富的内容主题，并带领大家做了很多偶元素训练，如偶的呼吸、偶的视线、偶的情绪思考等。“在来到中戏之前，我对于偶的理解只停留在‘偶’是一种表演道具或者传统木偶的刻板印象，但如今，我已经体会到偶真正的魅力。”吴映乔回忆道。

Tito教授和2020级偶剧表演与设计班的学生们

三、青藤下的“双向奔赴”：共启偶剧教育新程

2018年，Tito教授正式受聘为中央戏剧学院偶剧专业本科授课教授，讲授偶剧表演与设计、偶剧表演专业课程。在国内外众多高校中选择中央戏剧学院，是Tito教授经过多方考量的决定。

他在心理上对中国的亲近感、与中戏教学团队的友好合作、同中戏学生建立的深厚情谊，以及学院开放包容的学术氛围和创作理念，都是促使其选择这里的重要因素。

学院2019年运动会上，2018级偶剧表演与设计班的师生们

今年也是张思乐老师和Tito教授合作教学的第七年。从2018年开始，她形容自己“像一个学生一样跟着Tito教授学习”。她回忆道，“Tito教授带来的知识很新颖，是我们之前从未接触和体验过的。他还独创了一些全新的偶剧教学词汇，这些词不能从字面意义上去理解，需要我们对其加以阐释，再准确地传授给学生们。”

上学期，Tito教授和表演系的老师们指导学生以《西游记》《牛郎织女》等中国经典文学作品为蓝本开展创作排演，目的就是在于引导学生深入理解中国经典故事，挖掘其蕴含的人文精神与哲学智慧。

Tito教授指导学生排练

一提到偶剧，人们往往会将其与儿童剧目联系起来。但Tito教授始终认为，喜欢偶是人类的天性，偶剧往往能给成年观众带来更深刻的精神共鸣。

《扑朔迷离》演出后，师生合影

他以参与创排的中戏剧目《扑朔迷离》《伽利略传》为例，解释道，“偶剧具有独特的表达优势，因为相比于真人演员，在物理意义上偶拥有无限可能，我们可以通过它去实现更深层次的意象化表达，从而传递出超越表象的内涵。”

其中，《伽利略传》是由古月老师作为导演的2020级偶剧表演与设计班的毕业演出剧目，该剧是业界第一次用偶剧的形式来演绎戏剧大师布莱希特的名剧《伽利略传》。

《伽利略传》剧照

古月老师在剧中合理运用了中国传统偶的形态和操控表演方式，为中国传统偶打开了戏剧舞台演出的新样态和新局面。因出色的演出效果，该剧还作为天桥演艺集团“传统焕新”演出板块的开幕式演出剧目，在天桥艺术中心剧场进行了为期3天的商业演出。

谈及《伽利略传》的排演，古月老师感慨颇多。“我们的创作周期很紧张，要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完成全部的创排、合成工作，这很有挑战性。”为了保证作品质量，古月老师和学生们放弃了休息日，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中。她也很感谢Tito教授和张思乐老师，他们为此次创排工作提供了很多支持与鼓励。

目前，Tito教授正在和古月、张思乐两位老师一起开发一门创新课程。该课程将三位老师丰富的专业知识与教学经验整合在一起，尝试在“如何操控偶”和“如何表达情感”之间架起一座桥梁。

在数字技术革新与观众审美需求升级的双重影响下，偶剧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Tito教授经常会在课堂上与学生们讨论：依托现代科技手段，《哈姆雷特》可以实现哪些突破性呈现？假如《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发生在当下，是不是一条信息就可以解决他们之间的误会？Tito教授认为，人工智能为偶剧的呈现方式带来了更多可能，我们要正视它的影响，以开放、审慎的态度去探索如何让它成为艺术创新的有效工具。

相较于世界上的很多其他国家，中国的偶剧有着悠久的发展历史和深厚的传统积淀。Tito教授相信，在中央戏剧学院“大戏剧观”专业建设理念的指导下、在“中国演剧体系”构建的倡议下，中国的偶剧艺术将会迎来更加广阔的发展前景。

对于那些有意在偶剧行业学习、实践、深造的学生，Tito教授说：

偶剧是一门综合性艺术，它涵盖了舞蹈、音乐、戏剧、表演和视觉艺术等多种形式。在偶剧创作实践中，你能在每时每刻感受到艺术抚慰人心的力量。无论灵感源自何处，你都能通过它找到一个属于你的方式去表达情感、传递思想，甚至是实现艺术改变世界的理想。

而中央戏剧学院，正是成就这些艺术理想的摇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