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予倩先生——我们的老院长,是我国著名的戏剧家、戏剧教育家、剧作家、导演、京剧表演艺术家。他曾任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席,是中央戏剧学院奠基人之一、第一任院长和中央实验话剧院第一任院长。
从1907年他加入春柳社到1962年离开我们为止的55年中,在中国戏剧史上,他作出了特殊的贡献。作为后来人,我们真诚地感谢他,深沉地怀念他!
欧阳予倩先生55年的努力奋斗,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艺术财富、精神财富、人格财富。欧阳予倩先生从事戏剧活动的目的,往往并不局限于戏剧艺术本身,而是怀着救国救民、启迪民智的目的。新中国成立前他创作的大部分作品都是直接或间接地与民主、抗战有关的主题。
新中国成立以后,欧阳予倩先生担任着文艺界、戏剧界的领导工作,为社会主义戏剧的繁荣、为戏剧教育的建设以及人才的培养,不懈努力。欧阳予倩先生投入时代洪流,与时代脉搏相通,反封建、反帝国主义、热爱祖国、建设祖国的精神,永远值得我们敬仰、学习。
欧阳予倩先生和他同时代的前辈艺术家一起,以旺盛的创造力与锐意求新的精神,为戏曲艺术的革新和话剧的民族化作出了重要的贡献,开创了我国戏剧革新的一代先河。
欧阳予倩先生还以极大的热情根据古典名著自己改编成京剧,并从事新编京剧的创作演出活动。他新编了《人面桃花》《潘金莲》等,在他所处的时代,努力使京剧具有新面貌。
他和梅兰芳先生南北呼应,尝试用京剧形式表现现代的生活,创作了不少时装新戏,如《哀鸿泪》等。他自导自演,这可以视为京剧现代戏在我国早期极有意义的创举。
欧阳予倩先生呼唤有价值的新戏,同时呼唤具有高度文化素养、了解世界、关心国家命运的新演员。欧阳予倩先生当时提出改革中国戏剧的主张,他认为:应当用浅显易懂的白话写出具有优美思想的剧本;应当根据剧本的内容和表演技术引导演员“断弃其顽梗主张,趋重于人情事理”;必须有精确的剧论,分析名剧剧本,研究舞台艺术,淘汰不近人情和无价值的戏,扶持“真戏剧”。另一方面他十分重视培养新的演剧人才,以支持戏剧的革新。
欧阳予倩先生对于我们后人的一个重要的启迪是重视京剧与话剧的传承、吸纳、发展与创造。欧阳予倩先生导演过很多话剧,因为他对中国民族戏曲有很深的造诣,所以他导演的话剧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而他导演的戏曲,又吸收了话剧的某些特点,比如重视演出的哲思、着力创造人物的个性、丰富演出的表现力。他艺术视野开阔,较早地介绍了西方和苏联的各种导演流派及不同的艺术见解,并汲取古今中外的精华。他努力追求在实践中创造中国的民族的演剧艺术体系。1957年,他为中央实验话剧院导演《桃花扇》,体现了他将话剧和民族传统戏曲的精华融为一体的思想,体现了他特别强调的“民族感情及民族感情的表达方式”,他以自己独特的民族风格为话剧民族化的探索作出了贡献。他在这方面给我们的许多精神财富,还需要我们认真地研究和传承。田汉曾经称赞说:“欧阳予倩本身就是中国传统戏曲和现代话剧之间的一座典型的金桥!”
欧阳予倩先生之所以能够如此勇敢而卓有成效地进行戏剧的革新与新戏剧的创造,首先是由于时代的需要,同时也因为他个人的许多特点和优势。他学识渊博,有丰富的实践,同时又致力于戏曲理论研究。他在话剧、戏曲、电影、舞蹈、音乐、美术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既有从小接受的良好的古典文学营养、家乡地方戏和京剧的熏陶,又具有学习话剧艺术、汲取其他新艺术和新思维的胸怀,善于博采众长,具有独创精神,自成一派。
夏衍曾说过,“引进一种崭新的外来的艺术样式,如果它在中国的大地上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必然要经过一个探索、尝试、融化——也就是中国化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又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中与西、创新与传统之间的撞击和斗争……”他说“回顾”一下,从话剧引进以来,传统戏曲和话剧之间却很少有门户之见和意气之争,原因何在?主要是因为话剧运动的这3位奠基人——欧阳予倩、洪深、田汉都对中国历史和传统戏曲有很深的学识和理解。
欧阳予倩先生和我国著名的专家学者、文艺界的前辈如张庚、沙可夫、李伯钊、曹禺、光未然先生一起为确立中央戏剧学院的办学方针、教学原则、科系建设、课程设置、教学体制、教学方法,为中央戏剧学院师资队伍的建设费尽心机。只要他知道的学养深厚、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师和学者,他都诚恳地登门求贤,邀请来学校任教或讲学。他亲自出面邀请戏曲界、曲艺界的著名表演艺术家如侯永奎、马祥麟、侯宝林等先生来学校授课。当然他也邀请当时苏联的导演、表演和舞台美术专家来学校讲课。1954年,他亲自主持出国人员的考试,把青年教师送往国外学习、深造。很荣幸,我自己就是在他主持的考场,通过出国人员的考试去当时的苏联学习了5年。他为中央戏剧学院老中青师资队伍的建设费尽心血。
让我们学习欧阳予倩先生和我国戏剧先驱的艺术的精神和人格的宝贵财富,立志图强,为我国戏剧艺术的革新与发展奋勇前进,不懈努力。
(徐晓钟 著名戏剧艺术家、戏剧教育家)
(本文根据作者在第三届国际戏剧“学院奖”理论奖颁奖暨“‘戏剧与影视学’学科研究论坛”上的发言整理)
原文发表于《中国艺术报》(2024年11月15日 5版)